几酡红颜

行鹤记·(5)雁迁徙

“等你平安回来,我有话要同你说。”

孙均乙女梦女向

*ooc预警

原创女主:行鹤 

  

  二月毕,春分至,雁迁徙,泰桥河的潺潺流水开始涌动,叮咚拍打河畔的碎石,大地回暖,天空旷远深蓝,枯草复苏,牧民驱赶牛羊,农桑人家挽起了裤腿在田间播种忙碌。


  孙均请了一位齐氏娘子来家中浆衣烧饭,“她是我妹妹,你替我照顾好她,日后不会亏待你。”


  齐大娘生有一子,十岁,名叫年诺,活泼好动,小嘴叽叽喳喳常说个没完,经常逗得行鹤咯咯笑,孙均见此,也很是喜欢他。


  这几月她将养得不错,面色红润起来,小脸上也多了一些肉,只是眉眼间总是挂着几丝忧虑,时常会翻看关于大漠的行记。她想看看阿爹阿娘是怎么走的茶道,又是如何过活。


  孙均得空时常会带行鹤去平原骑马,他牵着缰绳,替她调好马镫,“不要害怕,盼春信你,你也信它,便能骑好。”


  不过半旬,行鹤已能驭着盼春在县西县东之间恣意驰骋,后来她试着骑上宿风的马背,常常把它跑得大汗淋漓,孙均心中感叹,小姑娘原也能这般洒脱快活。


  他抱着手无奈笑着,“宿风要是累坏了,你要拿什么赔我?”


  行鹤翻身下马,擦去额间的细汗,小脸喘得红彤彤,秀眉微挑,“才不告诉你。”


  这些时日的马市不断有掮客来访,两月之后有一支宋金往返的商队将带回几匹蒙青骝品种,这是培养战马的好苗子,一年在这里见不到几头,听闻官中将开放宋金榷场,是难得的机会。


  “到时我们跟着一支商队,做他们的镖师。怎么样?面对荒野的匈奴恶狼,曾经的孙大统领,还记不记得怎么用刀?敢不敢敌?”


  孙均嘴角扬起一笑,“怕你看了发怵。”


  当时在宰相府中的那一天,他可是眼也不眨的杀了好几个人,想到这又自嘲地扯扯嘴角。


  孙均商议着出发的日子,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行鹤,昆格列不禁调侃,“我看你还是找个日子把她娶了吧,难不成你敢说没有那个想法?”见孙均愤嗔着一张脸,他仰头大笑,“你别用那个眼神看我,这招对你大哥不管用。”


  齐大娘听闻丈夫过几日要从驼队回来,便向行鹤告了半月假。


  年诺扯着她的衣角,满眼不舍,“袅袅姐姐,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多琉球糖。”


  夜半,朗月高空,星子锃亮如洗,家家户户掩门歇息,天地静谧。


  行鹤未睡,一个人点着灯在院中做女红。孙均这几日忙得饭食草草了事,总是很晚才回来。


  大门被嘎吱一声推开,院内的阒静被打破,她抬眼望去,孙均风尘仆仆归来,眉间有些许倦色,他推上门闩,见行鹤还在院中,“还不睡?”


  “嗯。”


  孙均解了褡裢和配刃,走去水缸旁打水净手,他宽大的手掌拿起皂荚团揉搓几下,指节修长,肌骨分明,手背能见几条攀附在上的青筋。


  他昔日是不是也曾用这双手紧握缰绳马鞭,在沙场持剑杀敌。


  行鹤提灯走近他,“这些日子你很忙吧,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?”


  “齐大娘呢?”


  “她的官人就要回来了,已跟我告假半月。”


  “告假了?”孙均拧着眉头,灯芯的光在他眼底微微跳动。


  “我身子其实好许多了,你不用担心我。我这些日子也接了几个绣活。”她提灯靠近孙均的面庞,风轻轻吹起,少女的裙带随风飘进他掌心里,他心头发痒,下颌紧绷,神情有些隐忍。


  他柔声细语,“过几日我会离开一趟,和昆大哥走镖去和商队碰头牵马驹,两三月便回来,你要照顾好自己。”


  “商队?会经过西川驿吗?”


  宋金商队走的昌阳道和西川驿所在的金临道相差两千多里,孙均知道她还对父母之事抱有希望,“不会,”见她眼眸黯淡,他暗自咬了咬牙,“但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找到那块羊脂玉。”


  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找到你爹娘的骨殖,让他们得以长眠。


  孙均在临行前被行鹤塞了一枚朱红囊袋,上面丝线紧致地绣着玉如意,绳结处挂着一粒小巧的铃珠,她轻握着他宽大的手掌,冰凉的指尖摩挲他指腹的茧子,有些生怯地看着他的眼睛,“等你平安回来,我有话要同你说。”


  他挑着眉,难捱眼底笑意,“不能现在说么?不怕我听不到吗?”


  行鹤眼底泛着泪光,“你说什么?”


  孙均暗自咬了一下唇壁,抬手揉揉她的头发,“我一定回来,照顾好自己。”


  行鹤和颜恕送行他们到县门之外,孙均回头去看已然消失的村庄人影,商队主事坐在驼背上,提着烟袋晃晃悠悠道:“小兄弟是放心不下娘子啊。”


  孙均没有作辩,握紧配刃,骑在马上遥望天际翱翔的魁鹰,他们要在平地渡过湍流的泰桥河水,向东穿过边谷县依偎的绵绵山川,再向北而去,度过了大柳关,就是宋金榷场之处,大宋的边界。


  时至五月烈夏,炎阳炙烤大地,队伍在黄土飞扬的野原中行路几日,纵使头戴帷帽,却也被热风烘得唇肤干裂,发额涔涔。


  孙均拦下昆格列还要开水囊的手,“已经见底了,少喝一些,咱们和主事说说,换成夜晚赶路吧。”


  他们寻到一座垒洞歇脚,山侧有着几片秘密麻麻的芦苇林,地下的暗泉正是养育这一方淡青的源头,此时天边斜阳渐沉,垒洞的岩壁被染上铜红。


  夜幕降临,荒郊原野的夏夜凉爽许多,竟也让人有些发冷,他们围着火堆谈天说地,有通音律的伙计打着节拍,高唱乡音。


  众人解了口舌之渴,便开始大口吃饼呷酒,安慰饥腹,想着休整一个时辰再上路。


  孙均痛饮烈酒,畅快酣淋,遥看上弦之月嵌在星网之间,离开边谷县已有半旬了,他自怀中掏出那枚小小的平安符,不足他掌心二分之一大小,绳线缠绕在他的手指上,噼啪火星在他眼底跳脱,他暗自笑得温尔,心头柔软似水。


  “孙大哥,那是什么东西?”一个男孩好奇地觑看他手心。


  孙均面容霎时冰冷,把平安符收进怀中衣襟里。


  男孩躲开他的眼刀,觉得这人无趣又面恶,“我才问一句啊,这么凶!你这天气穿黑衣不热吗?”


  孙均白他一眼,这么嘴碎,跟他那欠揍的外甥真是所差无几。

  

  他向远处望去,发现西边土丘上黑压压一片,他自觉不对劲,握紧了配刃的刀柄缓缓抽出,刃片和剑鞘摩擦的声音刺耳不祥,“大家噤声,远处有动静。”


  男孩对孙均自是又敬又怕,他踢散了火堆,低声让大家去解马匹的缰绳。


  昆格列沉声道:“莫不是匈奴?”


  突然一阵铁蹄之声隆隆作响,似是有意朝他们而来。


  “大家上马,货品能解的都解开!”


  孙均和昆格列作为商队镖师,自是要护在队伍最末端。


  匈奴骑队的领头嗔怒大吼,只听鸣镝之音划破空寂,一道细小银光朝孙均而来,孙均拔出马鞍袋上的长剑挥臂一砍,那箭镞叮一声刺在地上。


  约摸十几人的骑队猿臂挥起大刀,声势可怖,健硕人马,很快逼近商队。


  “匈奴!是匈奴!”前头商队的几个人吓得又喊又嚎。


  孙均翻身上马,扯紧缰绳,驭马而去,他拧着眉头大骂,“别他娘喊了!”

评论(3)

热度(9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