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酡红颜

行鹤记·(3)北门县

“孙均,什么时候教我骑马?”

孙均乙女梦女向

*ooc预警

原创女主:行鹤 


  行鹤被兜帽笼得面颊发热,她摘下兜帽去看县门上的刻字。


  北门县、边谷县同属榭州府,其中北门县为榭州府中最大的县镇,其地理位置靠近官道,往来商旅,络绎不绝。


  行鹤今日着缨红襦裙,褙子上几道丝线盘踞在腰背,是她自己绣的几缕水波纹路,一张小脸颊红扑扑笑盈盈。


  孙均替她拢了拢斗篷,“别受凉了。”


  “今日这么热闹,可你总是穿这么素,还不如我呢。”


  他素日一袭黑袍,腰间的配刃是玄衣之中唯一的点缀,他温尔一笑,没有说话。


  初一大年节的北门县比边谷县热闹得多,他们看街上商贩叫唱关扑,高楼彩棚搭起,铺设着冠梳衣靴和稚子玩物,楚馆勾栏的艺伎伶人百花齐放,软骄华车相互交驰,人头攒动。


  孙均不由得皱眉,空中漂浮的各种脂粉气味让他有些厌恶恶心,往日倒胃压抑的景象似浮现眼前。人潮拥挤,见行鹤冁然笑着去望四周的华灯沉浮,他霎时看得出神,心头浮躁便顷刻消散。


  “腊八的七宝五味粥好吃吧?等到初五迎财神爷的时候,边谷县也会很热闹呢!”


  “嗯?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?”行鹤抬手去蹭面颊。


  家家烛火在孙均眸中闪烁,“没有,只是,见了美景,一时出神了。”


  “行姑娘!”


  行鹤寻声回首,一银袍男子立在她身后,“好久不见。”


  “袁铮?!”行鹤满眼欣喜,“新岁吉祥!家中可还好?伯伯和夫人身体可还康健?”

  

  袁铮面色有些苍白,但精神却很不错,眉眼温润,举止文雅,离他近些,便能闻见他周身淡淡的草药气息。


  “一切都好。这位莫不是?”袁铮展眉又行一礼,“恭喜行妹妹,怎么成婚也没送请帖来?我还等着吃酒呢。”


  “四郎你误会了……”


  “我叫孙均,她是我东家。”孙均面冷如铁,沉声说道,“你又是谁?”


  袁铮尴尬笑了笑,“鄙人北门县樱桃巷秦氏四郎,见过孙兄。”他把行鹤拉到一边,“袅袅,他看上去并非善类呀!”


  “你放心吧,虽然他看上去很凶,”说着,行鹤抬手自眉心到面中笔画一道,“但人很好的。”


  孙均的目光自始至终钉锁在袁铮身上,抬手摸着腰间配刃,像恶狼一般,好似眼泛绿光,正对一个不速来客磨爪低狺,反倒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。


  分别之时,孙均兀自在原地不动,行鹤轻轻拉着他手臂,“孙均,我们该走啦!”


  “他是谁?为什么这么叫你?”


  袁铮一口一个妹妹,又一口一个袅袅,听得他实在不快。离开军中许久没有操练,不由得握紧拳头转着手腕。


  袁家四郎,袁夫人的小儿子,从小体弱多病,便最得夫人疼爱。


  袁家原是边谷县一户,因袁夫人时常托行鹤做些绣活,又是邻里,两家便熟识了。后来袁家大郎二郎出门走商得了笔大生意,一夜之间赚得盆满钵满,便举家搬迁去北门县安居,这些日子袁家三郎正为科考苦读,袁三自小是学究夸赞的学生,再过几年,也许便会举家搬迁去京城里,便是飞黄腾达了。


  “他从前有没有为难过你?”


  行鹤歪头想了想,“为难倒没有……”她看着孙均皱紧的眉头,笑盈盈道:“只是每次送绣品去袁家,他就会一直跟着我,我实在有些别扭,便和爹娘说明了此事。我那时十四岁,袁家就请了媒人来说亲事,我爹娘就我这一个女儿,他们瞧着袁家并非善地,便以我生病为由拒了绣活、辞了婚事。待到袁家搬迁之后,他们才外出走商去的。”


  他们回到边谷县已是戌时,夜里下了薄雪,路面街角都铺了一地银霜,孙均从库房搬出一些炭火去她房内,“你别省着,尽管烧着用。”


  孙均又在行鹤房外徘徊许久,她见窗外人影来回踱步,推门出去,只见他拿着一个檀木匣子正低眉思虑。


  “这是今天我在街上看到的一些小玩意儿,就当是……租银吧。”


  行鹤打开木匣,里面躺着一个白玉镯子、一只雕刻指甲盖大小的鹤纹木簪和一些头油胭脂,她一时有些惊讶,“孙均。”


  “啊。”他微抿薄唇,通身站得笔直,像偷吃饴糖被发现的小孩子。


  “你知不知道送我簪子意味着什么?”


  “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个,便都买了些。我看昆嫂也会抹头油,也会涂胭脂……”他以为她不喜欢,怏怏然道:“你若不喜欢便扔了吧,不必和我说。”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回了耳房。


  行鹤见他走路有些跛跨,“孙均,你腿怎么了?”


  她对他逼问一番,才知道今天他未曾休息,一直陪她游街,又在跑马途中受了凉,如今下了小雪,腿脚隐隐生疼。


  行鹤心中过意不去,好几天把他关在院中不让他出门。


  孙均朗笑起来,“你这同霸道娘子不让官人出门去有何区别?”


  “老实待着!”


  他随即觉得言语对她有些唐突冒犯,暗自惭愧着摸了摸鼻尖,任凭被她关在家中,还总是问她有没有生气。

  

  这天行鹤终于肯让孙均出门去,初五迎财神,山庙的道士也下山到巷间,街上许多人追着大师指点道缘,亦有开设功德箱,供腿脚不便的老人虔诚添份香油钱。

  

  能见家家户户的门前被洒酒祈福,驱赶“五穷”,沥酒祈愿新年生活富足。


  冬阳照的人身上暖呼呼的,照在一地的霜白积雪上亮堂堂如披了羽丝绸缎。


  行鹤和昆格列长子昆怀言正和刘老边说笑着问暖嘘寒,她自从去趟北门县,便开始穿起亮色衣裳,她一袭鹅黄小裙,朱唇皓齿,正和昆怀言逗得刘老呵呵直笑。

  

  “袅袅这姑娘真是好看,以后不知谁这般有福气娶她。”


  孙均和昆格列在一旁看着他们,鹅黄的身影在他眸中跳脱,小姑娘要一直这么笑着才好,他想。


  “老朽愿郎君和娘子共度白头,瓜瓞绵绵。”老道士看着孙均的眼神,通理地笑了笑。

  

  “真人误会了,他是她……”昆格列正想说他们的关系,却一直找不到适宜的称呼,顿在那里看着孙均。


  他展眉朗笑见面靥,双手合掌对真人回礼,“东家。”

  

  孙均有如玉雕一般的面庞,相貌英朗,眉眼如画,若他没有脸上的刀疤,温尔一笑,那也是面令万千女子倾心的脸。

  

  昆格列同他打趣惯了,“有时候瞧着觉得,你脸上这刀疤把你护得好啊,否则上门的媒人都要踏破门槛了。”


  已近黄昏,昆怀言玩累了同行鹤告别,不舍地被昆格列牵回家去。

  

  街上尚能闻见一户户人家锅勺碰撞而出的猪油菜香。


  孙均和行鹤走在巷间路上,行鹤蹦蹦跳跳踩着积雪上行人留下的不深不浅的足印,“孙均,什么时候教我骑马?”她发髻上的步摇一步一晃,明艳生动。


  “你若想要,明天我便从马市牵一匹小马驹回来。”


  行鹤正乐呵着,突然脚下一滑,孙均眼快手疾,一伸手把她细腰揽过,她双脚离地,腰身被他牢牢锁固,整个人挂在他身上。

  

  孙均戏谑道:“我看你是不会走路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好啦好啦,你快放开我,说好了!那我要一匹枣红马!要像宿风一样跑得快,还聪明!”


  行鹤老实下来走路,走几步边轻轻顶几下孙均的肩膀,地上一高一矮的影子被夕阳拉得修长,烟霞之下的炊烟在地上随着影子蜿蜒,像长到了一个人的余生尽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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